前文介绍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炮兵专家孙元化,阴差阳错地引发了明金之间的大凌河之战,本文介绍他鬼使神差地引发的另一场大事件——吴桥兵变。
都做最优选的孙元化
得知大凌河城被围的消息,孙元化十分着急,因为这一战可是他谋划地收复辽南四卫的前哨战。输了不但收复辽南四卫成空,追究其责任来他这个首倡者也难逃干系。于是他第一时间便命令,原东江军将领孔有德率领登莱部队登船从海路增援辽东。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后,孔有德就从海上回来了,他向孙元化报告说船队在海上遇到台风,所以只得原路折返。孙元化也顾不得探究孔有德说得是真是假,孙元化调集了骑兵给孔有德让他从陆路赶往辽东驰援大凌河城。
孙元化增援大凌河城也是下血本了,这骑兵都是由弓马娴熟的辽东难民组成,他们大多都跟后金真刀真枪的在辽东作战过,这些人组合在一起的这支骑兵可抵关内兵马万众!
做为一名封建时代罕见的技术型官僚,孙元化做事都是选择的最优选项。无论是收复辽南四卫威逼沈阳困住后金机动兵力的谋划,还是派出熟悉辽东情况的战力最强的骑兵部队增援大凌河城,甚至派最能打最服众的孔有德来统帅这支骑兵,孙元化的每一个建议每一个决定,无不是最好的。
可能是这世间真的有气运吧,这些最好的建议和决定组合在一起,却偏偏出现了最不该出现的最糟结局。
混乱的起因
由于经过在海上的那一番折腾,所以时间已经被耽搁掉了,在半路上孔有德便收到了大凌河城失陷的消息。于是他停下了北上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个叫吴桥县的地方。
而吴桥这个地方,最终因为孔有德等发动的兵变而名载史册。
吴桥兵变在现代网络上被做为东林党是祸国妖党的证据,理由就是吴桥兵变是一只鸡引发的血案,这一点随着《明朝那些事》大热而广为人知。
《明朝那些事》的作者当年明月写吴桥兵变这件事很简略,但是他在写吴桥兵变时先是将毛文龙大肆吹捧了一番,说他深得建州人心招募了千余建州人,将这些建州人其后的叛乱归咎于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却不提这叛乱发生在袁崇焕被下狱后。
而吴桥兵变过程他更是写得简单不说还瞎写一通,他文中称孔有德部军士偷鸡发生在十月(阴历),而事情经过是‘当地百姓比较彪悍,且没说赔鸡,把人抓住以后,先修理一顿,打得很惨’。
当年明月写到了明末时期简直是放飞自我发明历史按当年明月说法,是吴桥百姓先动得手,孔有德是气不过便纵兵抢掠。
而有了当年明月这个祖师爷开头,后继网上王象春将东江军偷鸡军士‘穿箭游营’广为流传,由此引申出了一个结论:东江军都被东林党在吴桥逼反了!
事实呢?
真相是什么
穿箭游营却有其事,那只鸡也与王象春家有关,然而事情经过却与当年明月所言,与网上流传大相径庭。
吴桥县在明朝隶属于京师河间府景州,它是京杭大运河由山东进入河北的第一站,是明朝南粮北运枢纽京杭大运河重要的节点。
孔有德部到了吴桥后应该已经陷入了缺粮的境地,所以该部没法返回登莱只能待在吴桥,有一顿没一顿的过日子。就这样时间一直拖到了闰十一月,这比当年明月宣称的吴桥兵变发生时间晚了整整两个月!
十月二十八日大凌河的祖大寿才开城投降,当年明月将吴桥兵变发生时间前移到祖大寿尚未投降时,他这是想给吴桥人民整点什么称号吗?
而且吴桥兵变发生,还真怪不得吴桥当地人民。
事情起因真的是因为一只鸡,一名孔有德手下军士偷溜进了王象春家的一个仆人家中,偷了他家的下蛋鸡宰了吃了。然而这个军士偷鸡不专业被当地人发现了,于是主人家就到孔有德军营中喊冤。
现在有些人张嘴就为这偷鸡军士的行为辩护,认为只是一只鸡有啥不得了的,就是这鸡主人不识时务才会逼反了东江军。这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伙可说得真轻松啊,现代人家养一只下蛋鸡也花费不菲,古代一只下蛋鸡那就更金贵了,放古代任谁都会去衙门告状的。
想想那些粉毛文龙的,这也是他们的惯常论调了,在他们嘴里杀良冒功没啥大不了的,卖物资资敌后金也没啥大不了的,连私通外敌图谋进攻山东都不是事,在他们眼里东江军就该无法无天,可这些人竟然还表示自己是明粉。
不扯远了,本来赔只鸡就完了的事,令人意外的是孔有德却整出了花活来。他在鸡主人指出小偷是谁后,下令将这名偷鸡的军士穿箭游营!
所以当年明月诬陷了吴桥人民,他们根本就没有动手打偷鸡的军士也没有那机会,因为那可是在孔有德的军营里,平民百姓谁敢动手?而至于穿箭游营与东林党的王象春家根本无关,是孔有德自己辣手治军!
孔有德的失算
但是孔有德的辣手治军却换来了反效果。
这名被穿箭游营的军士越想越气,当晚偷偷潜入鸡主人家将其杀害!
自家的仆人被杀,这下王象春怎么也没法置身事外了,于是王象春的公子代表仆人家到孔有德的军营喊冤讨说法。
但是孔有德恰好有事外出,所以接待王公子的是李九成。此后的具体情况没有史料记载,大致就是这个偷鸡杀人的军士是李九成的部下,由于感到自己没法摆脱牵连,李九成索性趁孔有德不在便召集了手下兵士,然后他便带着这帮手下冲进吴桥县城中,展开了大规模的杀掠!
当孔有德闻讯赶回来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李九成提着滴血的马刀走到孔有德面前,问他是跟他们一道反了,还是要其它怎么的。孔有德看了看李九成手中的刀,一咬牙表示那就反了吧。
大连广鹿岛孔有德造反的消息传到了东江镇,旅顺副将陈有时、广鹿岛副将毛承禄也起兵响应(为何他们能那么快就知道孔有德反了,应该是有人通风报信,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耿仲明)。不过他们很快就被东江总兵黄龙遣李维鸾、尚可喜等击败,逃往登州与孔有德会合。黄龙再接再励收复了被叛军盘踞的旅顺,截断了叛军的海上退路。
吴桥兵变的叛军主力是谁
当年吴桥兵变的主力不是东江军,而是在山东的辽东难民,东江军参与这次叛乱的最多也就三、四千人。
随着天启元年(公元年)努尔哈赤攻入辽东,大批难民或从海上逃亡山东,或经山海关撤入河北,他们也自此成为了明末的一个社会大问题。
河北遍地皇庄,各种皇亲国戚的庄园遍布,而山东是明朝分封藩王的重灾区之一。这些辽东难民在两地生活困顿,天天挣扎在生死线上。再加之当地人的歧视和欺辱,这些辽东难民心情愤懑,成为了明王朝一个极不稳定的群体,随时可能爆发!
而吴桥兵变给了这些辽东难民宣泄的出口,在河北山东两地的辽东难民纷纷加入孔有德叛军,使得叛军规模急速膨胀,而随着毛承禄等率领东江镇叛军加入,这使得孔有德叛军战力大增,一路杀回到了登州城下。
孙元化的处置失当
这时的登莱巡抚孙元化依然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希望通过招抚来平息孔有德叛乱。据说孔有德是愿意接受招抚的,但是孙元化派去招抚孔有德的人是耿仲明。
这个耿仲明前文已经介绍过,他在投奔毛文龙前就已经投降过后金换得千总职位,而就在吴桥兵变前两个月的皮岛闹饷,煽动士兵闹饷的军官正是耿仲明的弟弟耿仲裕!
孙元化让耿仲明去招降孔有德的结果可想而知,耿仲明向孔有德献计理应外后攻取了坚城登州城,孙元化也被叛军俘虏!
孔有德这时还希望留下余地,所以便释放了孙元化,然而耿仲明却因为弟弟耿仲裕煽动闹饷被诛杀,便屠戮了登州城中的东江总兵黄龙家眷泄愤。正是由于耿仲明的这一举动,彻底断绝了吴桥叛军的退路。
孙元化被朝廷下令戴罪立功招抚孔有德叛军无果,因为御下无方导致兵变,加上他之前包庇耿仲明等的行为导致被明廷处决。虽然现在很多人为他鸣冤,觉得明廷杀这么一个难得的火炮专家是错误的,但是从他的种种行为看,显然他是有取死之道的,明廷处决他的决定并不过分。
叛军失败投金
而孔有德的叛军在山东逍遥了几乎一年后,迎来了自己的真正的对手——祖大弼、吴襄率领的辽军(当年明月这里又自由发挥说是吴三桂率领的)。
关于东江军和关宁军(辽军)孰强孰弱一直网上有争论,可山东平叛辽军获胜毋庸置疑。尽管孔有德叛军有人数优势,野战却被辽军打得大败只得困守登州。
崇祯六年(公元年)二月,孔有德、耿仲明在登州再也坚持不住了,于是乘船入海北遁。早有准备的黄龙在海上截击了孔有德的船队,虽然孔有德、耿仲明最终还是脱身,但是他们的部下损失甚多,连家眷都被擒杀不少。
虽然东江军里确实有一部分参与到了吴桥兵变中,但是从东江军在平定吴桥兵变中的作用看,它做出的贡献显然更大,绝非网传的东江军在吴桥兵变中被全部逼反了。
最终孔有德率领万余人的叛军(含家眷,不过这数量很可能是多报了)在鸭绿江口登陆,而迎接他们的后金军第一件事,就是要求他们集体剃发。剃发后的孔有德他们随着后金军到了沈阳城外,皇太极亲自在城外迎接了他们,并以满族最高礼节抱腰礼对孔有德和耿仲明的到来表示欢迎。
为何孔有德和耿仲明会受封王爵
孔有德和耿仲明后来大家都知道,两人被皇太极授予了王爵。可能大家都对皇太极会给予孔有德和耿仲明,王爵如此高的待遇感到奇怪。明明只是两只丧家之犬,为何会被皇太极给予这么高的礼遇呢?
黄龙海上截击孔有德叛军打得还是十分精彩的,但是却没有截住孔有德叛军中最重要的部分。孔有德、耿仲明在此役中虽损失了不少家眷和部下,但是他们却将孙元化的葡萄牙制炮团队完整的带去了后金。不出意外的话,将制炮团队带到后金,这是皇太极对孔有德他们归降后金开出的价码。
不得不承认皇太极不愧是清朝的第一政治家,他的战略眼光确实高超,凭借着孔有德等带来的葡萄牙制炮团,加上努尔哈赤时期就打下的制炮基础,后金成功地自制了红夷大炮。
后金制成的红夷大炮在性能上超越了明朝购买的红夷大炮,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火器发展的一个里程碑事件。但是它的出现,也意味着明朝在战场上唯一对后金有优势的火器,也已经被后金反超了。
后金自制成功的红夷大炮,对其后的明清走势产生了重大的推动作用。
清军凭借着红夷大炮,先是轰开了松山、杏山的城门,歼灭了锦州周围的明军,生擒洪承畴,逼降祖大寿;清军其后又用红夷大炮轰垮了潼关大顺军的抵抗决心,从此一路追着大顺军打,最终在湖北击溃了大顺军主力;清军还用红夷大炮半日便攻下了扬州城,擒斩史可法......
而孔有德、耿仲明还为后金带来了另一个,皇太极梦寐以求的装备,而正是这个装备宣告了东江军的落幕。
这装备为何,码字的卖个关字下文再说了。
本不该发生的吴桥兵变
吴桥兵变为何会发生?
究其根源还是孔有德军粮草不济无法返回登莱,在吴桥当地长驻与当地民众肯定发生了诸多摩擦。从孔有德将偷鸡的军士穿箭游营的严酷举措来看,他的部下军纪应该十分糟糕,在当地偷鸡摸狗的事情没有少干,所以孔有德采取了这种非常举措杀鸡儆猴。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与孔有德的本心背道而驰,他的严厉举措反而使得日积月累的矛盾瞬间爆发了。
吴桥兵变并非因为一只鸡而爆发,而是自天启元年(公元年)以来,辽民入关避难后遭到的各种地域歧视累积后的一次总爆发!
但吴桥兵变本身却是完全可以被避免的,因为孔有德部去吴桥原本就是没有必要的。
图中朱大典平叛军的进军路线,应该就是孔有德部北上驰援大凌河城的路线。所以孔有德部显然是向西走了很远才到的吴桥,孔部只有人,本可以从途经的州县就地补给粮草直接返回登莱,可明朝官方却要该部远道去吴桥等待补给,然而孔部到了南粮北运的枢纽吴桥后,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里,运河中川流不息的运粮船却没有一艘,是为他们运来粮草的。
不难想见这一等待过程中,孔有德部饥一顿饱一顿备受煎熬。这种漫长的等待也是吴桥兵变的一个诱因,据说李九成发动叛乱的原因,也有他把由他保管的公家的买马经费花光了,感到无法交代的他便选择了铤而走险。而这个钱极有可能,是给军队买粮度日花掉的。
从孔有德部的遭遇,我们明白了,明朝的官僚主义和对军人的漠视,才是吴桥兵变的真正诱因。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最重视东江镇军人福利的袁崇焕,却在如今被当年明月为代表的一伙人要求为吴桥兵变负责。
吴桥兵变导致作为东江镇大后方的登莱残破,这使得东江军获得补给变得更加困难。而吴桥兵变后裁撤东江镇的声音又重新高涨,尤其是东江镇重要据点广鹿岛(长山列岛最大的岛)守军也参与到了叛乱中,这使得一心想要裁撤东江镇的崇祯帝,终于找到了借口,于是崇祯帝一口气将东江镇的诸岛驻军除皮岛外全部裁撤。
东江军经过这一次大裁撤后,仅剩皮岛和旅顺两个相距甚远的孤立据点,东江镇已经危如累卵。
,我们一起来见证东江镇对明朝最后的忠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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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林探秘:喋血东江——吴桥兵变被忽略的主角孙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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