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八年(年)夏季,西南烽火漫天,明帝国调兵二十万,在主帅李化龙率领下兵分八路,向位于川黔之间的播州挺进,意在平定盘踞在此七百余年的播州杨氏割据势力。此役是万历三大征中的最后一场战役,也是用兵最多、烈度最强、伤亡最重的一役。彼时,从四川方向进攻的明军共四路,其中以綦江路最为重要,必须选择一名靠谱的猛将统辖。然而,李化龙选择的这名将领一点也不靠谱,自接到诏令后,这名将军便慢慢吞吞,导致朝中言官弹劾他与播州统治者杨应龙是旧识,定是收受贿赂才故意拖延行军,朝廷已做好将其调到南京去坐冷板凳的打算。此时,李化龙一方面力排众议,说要完成平播大业,非此人不可,另一方面邀这名将领入帐深谈,最终将其留了下来,并让其统率綦江路的明军。这名将领叫刘綎。
刘綎,字省吾,南昌人,平播之役时已是身经百战的悍将。《明史》记载他力大无比,拎着一百二十斤大刀,在马上轮转如飞,绰号“刘大刀”。刘大刀不仅力气大,打仗也很有一套,从西南方的缅甸一路打到东北方的朝鲜,立下了赫赫战功。此次出征播州,他率领的部队很复杂,有正规军,有自己的家丁,有当地招募的苗兵,甚至还有一群从朝鲜战场俘虏的日本兵。在远征朝鲜前,刘綎在四川掌兵,与杨应龙的确是旧识。杨应龙听闻是老友回来了,不敢掉以轻心,部署好应对其他几路明军的部队后,亲自率军迎战刘綎。
那是一场热兵器与冷兵器的惨烈决战,明军炮铳齐发,播州军弓弩俱下,尸山血海满疆场。战至激烈处,刘綎亲临前线督战,仗剑直呼:“用命者领吾银!不用命者领吾剑!”军士莫敢不从,争先向敌阵发起冲锋。决战共进行了天,明军在付出惨重伤亡后,终于攻陷播州军最后的堡垒海龙屯,大势已去的杨应龙焚毁自己的新王宫后自缢。整场平播战争,刘綎功居首位,这一年他42岁,登上了军事生涯的巅峰。李化龙当时所言“平播非綎不可”实非虚言!
时光如梭,转眼到了万历四十六年(年),帝国承平了近20年,刘綎却是个不安分的主,不打仗就要打架。在一次纠纷中,他竟挥拳将马湖知府詹淑痛殴一顿,结果被罚了半年俸禄,他一气之下回老家去了。没想到朝廷此时发来诏令,原来辽东出了乱子,刘綎又有仗打了。自李成梁去世后,努尔哈赤彻底放飞自我,甩出一纸“七大恨”,厉兵秣马,揭起反明大旗。明神宗很愤怒,决定像当初平定杨应龙那样,调集大军荡平建州女真,他想到了平播战争时立功最多的“刘大刀”,于是任命其为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佥书府事。此时,刘綎已经60岁,纵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年过花甲的他能否像古时的廉颇、王翦、郭子仪那样,在人生暮年,夕阳晚照时横刀立马再创辉煌?
名将的烦恼
暴躁的刘綎刚一到任就很憋屈。首先,他发现上级领导竟然是杨镐。刘綎和杨镐是老熟人,二十年前,刘綎奉诏赴朝抗日,到朝鲜时正逢杨镐、李如梅在蔚山大会战中兵败如山倒,明军被加藤清正、黑田长政指挥的日军追着打,十分狼狈。刘綎奉命在水源扎营,对战日军名将小西行长,文攻武斗几回合后,刘綎发动进攻连连得胜,小西行长仓皇逃走。这样一来,刘綎对在蔚山打得窝囊的杨镐恐怕就不会太客气了,故而二人在朝鲜时就不太和睦。现在,打败仗的杨镐摇身一变成为辽东经略,是自己顶头上司,他怎会服气?
刘綎虽然打仗很有一套,但骄横暴躁。他一到任就发现士兵武备松弛、士气低落,提议说要自己练兵,结果遭拒。这也罢了,没想到杨镐与几位总兵商议出师日期,偏偏没叫他参与,这让他也非常不满。当出师日期定下后,他马上出来唱反调。他认为现在明军的问题很多,对战区地形也不太熟悉,不该如此仓促出战,请求杨镐推迟出师日期。事后看来,他提的意见很中肯。可惜,杨镐不是李化龙,不会在他唱反调时邀他入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杨大人处理方式简单粗暴,直接怒斥:“国家养士,正为今日,若复临机推阻,有军法从事耳。”说完,他便将宝剑悬挂于军门,以示恐吓。刘綎虽满腹牢骚,却也不敢再提反对意见。
其实,杨镐也深知此时出兵有些仓促,现在这支部队毛病很多,但又架不住朝廷催促,为了保证行军和作战效率,只好强行推出罚约十四条,宣告全军。从这十四条罚约多少可以看出当时明军存在的问题。例如,主将与部将不和,“主将与将领、千把总及军士,或有私仇于阵中,乘机陷害者,审实处斩”;辽东明军长期以来有向老乡“借人头”的恶习,有三条罚约便与这有关,即“杀中国(汉人)被掳人民报功者斩”“滥杀投降夷人及老幼妇女充功者斩”“争夺高丽(朝鲜)及北关(叶赫)所获首级者斩”。
经过商议,杨镐给四路总兵都下达了命令:山海关总兵杜松取道抚顺,向西推进;辽东总兵李如柏从清河取道鸦鹘关往南进攻;开原总兵马林取道开原往北进击;辽阳总兵刘綎在宽甸集结后从东南方向出塞。四路大军依约定时日同时出边,以分进合击之势直捣后金老巢。对杨镐的分配方案,刘綎有理由感到憋屈,平定播州时,明军兵分八路,李化龙将最重要的綦江一路交予他,他也不负所望,一路势如破竹直捣海龙屯,功居首位。现在同是兵分几路出击,刘綎兵团的兵力却最薄弱。
杜松争取到了最好的部队和武备,兵力约3万人;李如柏凭着李家与杨镐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受到亏待,其集结在辽阳的部队就有2.5万人左右(清军称6万人);即使是被重新起用的马林,兵力也有1.5万人。最惨的就是刘綎,号称4万人,实际不过万余人,虽然还有不到1万人的朝鲜兵附从,但这帮人对后金毫无战意——朝鲜元帅姜宏立与刘綎同行并非真心,只是因壬辰倭乱被丰臣秀吉所苦,为感谢明朝再造之恩,不得不随行。
刘綎本来就与杨镐矛盾重重,现在又受到这样的待遇,意见当然很大。朝鲜方面的史料《朝鲜王朝实录》记载了朝鲜元帅姜宏立与刘綎的一段谈话。一日,姜宏立见刘綎,问各路兵数。刘綎答:“西南路大军齐进,东路只有俺自己亲丁数千人,且有各将所领,要不出满万耳。”姜宏立听后问道:“则东路兵甚孤,老爷何不请兵?”刘綎愤愤道:“杨爷与俺自不相好,必要致死,俺亦受国恩以死相许,而二子时未食禄,故留置宽甸矣。”不难看出,刘綎怀疑杨镐故意给自己分配最少的兵,是要公报私仇,置自己于死地。
李如柏不动如山
二月二十九日,刘綎率领东路军自宽甸开拔。四路大军虽是同时出发,但行军速度完全不同。总体而言,杜松一路的行军速度最快,基本能按时程进军,直到其麾下车营被河水所阻,无法顺利渡河,行军才受阻。马林一路则延迟严重,按照原计划,他应该比杜松提前一天到达萨尔浒,可是他整整落后了两天的行程。直到三月一日傍晚杜松主力兵败萨尔浒,马林部仍未赶到。
刘綎和李如柏这两路军行军都较为缓慢。刘綎一路部队的行军路线是,自宽甸出边,经太平哨往北。此路山道险狭,荆棘丛生,马尚且不能成列,何况重型火器、辎重。刘綎必须沿浑江西岸推进,既迂且险,车须逐辆用长索接送才能通过。至三月二日,东路军已至深河,进入了后金势力范围。对刘綎这样的猛将而言,遇到敌人就一个字:打!东路军很快便与后金部队交火,一路连破牛毛、马家等十余寨,深入三百余里,全军士气高昂。很快,东路军推进至董鄂城(今辽宁省本溪市桓仁县)。后金将领牛录额真托保、额尔纳、额黑乙三人率五百名骑兵迎战,刘綎避其锋芒,指挥部队以分而合击的方法围而攻之,大破后金骑兵,额尔纳、额黑乙被斩于马下,牛录额真托保率残部溃逃。东路军顺利攻克董鄂城。
此时,刘綎又得到消息,即努尔哈赤已率八旗兵西上,兴京(赫图阿拉)空虚,正是直捣黄龙的好时机。于是,他集结精锐,打算从董鄂城直取兴京。全军士气正旺之时,有人却站出来反对,这个人就是刘綎的义子刘招孙。他担心东路军有孤军深入的危险,且粮饷匮乏,故请求退兵。的确,孤军在缺粮的情况下,通常只有两条路可选,保守的方案就是如刘招孙所言的退兵,激进的方案则是迅速决战。遗憾的是,刘綎选择了速战速决。这名经验丰富的老将为何会做此选择,向来各有说法,有的说他贪功冒进,有的说他对四路明军合击有信心,相信友军可以策应,但皆只是推测。刘綎不知道的是,此时形势已非常不妙,杜松已在萨尔浒兵败身死,全军覆没;马林一路也与在萨尔浒获胜后北上的后金部队遭遇,双方于尚间崖展开血战,“死者弥山谷,血流尚间崖下,水为之赤”,最终马林一路也被后金击灭。
目前还在战场的只有刘綎与李如柏两路,刘綎已孤军深入,那么有宿将之名的李如柏又在做什么呢?按照时程,李如柏一路应该在三月二日由小那霸向敌军发起攻击,可是直到三月三日,李如柏仍在距小那霸尚有四十余里路程的虎栏。同一天,后金部队自界藩从容回军至赫图阿拉。实际上,早在三月一日萨尔浒大战爆发时,副总兵贺世贤就向李如柏建议:“进军直取敌巢穴,以致敌之所必救,攻其所不守,可大克也。”李如柏当耳旁风。次日,贺世贤再度进言:“进军扑敌之虚,可谓‘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倘敌四军与我战,则北路军得进,敌遭夹击,而南路军得捣敌巢穴也。”李如柏置若罔闻。三月三日,后金部队已回师兴京,贺世贤又建议攻敌侧背,可惜李如柏已毫无斗志,以至战机一次次丧失。
击灭杜松和马林两路明军后,后金统帅努尔哈赤的威胁只剩刘綎与李如柏。三月二日,努尔哈赤收兵至古尔本安营,此时接到探哨报告,说南方和西南的两路明军正向赫图阿拉进攻,此两路明军就是董鄂路攻来的刘綎部和清河方向的李如柏部。努尔哈赤召集诸将召开军事会议,经过权衡,他认为李如柏不足为虑,应该集中主力专门对付刘綎。随后,他立刻派达尔汉率一千兵马作为先头部队进发,次日又派二贝勒阿敏率两千兵马支援,他则与大贝勒代善率领主力跟进。后金部队进军非常迅速,三贝勒莽古尔泰和四贝勒皇太极先后率军出发,代善于三月三日中午由界藩出发,仅用四小时就赶到赫图阿拉,努尔哈赤也于当夜抵达。次日早晨,努尔哈赤再次做出重大决定:少数兵力阻击李如柏,主力与刘綎进行决战!
后金间谍之谜
三月三日是萨尔浒之战的又一个重要分界线,尽管在此之前杜松、马林部已经兵败,但明军依旧有可能攻占后金老巢,甚至扭转战局。遗憾的是,刘綎兵团被后金部队所阻,李如柏兵团裹足不前,加上受山地崎岖的影响,皆未能在三月三日赫图阿拉最空虚时抵达。
刘綎东路军在进军过程中,由于地形险狭,不得已兵分五个部分,然而分兵后,各部基本就地立营各自为战,相互之间也未做好策应,一旦遇到后金主力,处境是十分不妙的。那么,刘綎是怎么一步步踏进后金圈套的?
刘綎一路最具战斗力的是他所带的几千名家丁,一同进军的武将还有管游击事都司祖天定、都司姚国辅、都司周文、副将万江化等,协同兵备副使兼监军康应乾、赞理军务黄宗周等文官。前期,刘綎兵团取得不少战果,孤军一路深入至清风山,向赫图阿拉城逼近。《明史》《国榷》《明季北略》等权威史料对刘綎兵团覆灭过程都有详细记载,综合起来是一个富有传奇性的故事:刘綎正向赫图阿拉进军时,忽然有一名传令兵前来,此人手持杜松令箭,催促刘綎尽快北上会师。刘綎见状非常不满,同是总兵,杜松为何向自己发号施令?随后,刘綎问传令兵:“为何不发炮相约?”传令兵回答说:“边塞地区,烽堠不便,此距赫图阿拉五十里,传炮不如飞骑快。”
刘綎哪里知道,此时杜松已命归九泉,所谓的传令兵实际上是后金间谍,但他手上的杜松令箭货真价实,是缴获来的。这个间谍回到后金军营报告后,后金军立即传炮,刘綎以为杜松要抢头功,开始攻城了,立即加快步伐进军。随后,后金军队伪装成明军,打着杜松旗帜迎上来,一步步将刘綎诱入包围圈,最终围歼了刘綎兵团。
这则生动的故事最早出自宋懋澄的《九龠续集·东征纪略》。但值得注意的是,在萨尔浒大战时,宋抱病在身,“不闻东征事”,后来是通过同乡姚士慎转述才得知战事过程,而后病中完成的《东征纪略》。《东征纪略》对萨尔浒四路明军的进军时间、位置和方向都有偏差,对刘綎兵团的记述中有“刘总戎綎将西北军”“刘总戎从西北渡”等语,将方位颠倒了。刘綎前期战果也被夸大为“斩虏三余千”。后金间谍事件在宋的原始记载为,刘綎兵团距离赫图阿拉仅五十里,间谍诱其前进大约二十里中伏,“行里许而伏兵四起,刘旅不复整矣,长技不及一施,众遂歼焉”。
实际情况是,刘綎与后金交战的地点位于赫图阿拉东南方向的铧尖子村和东堡村之间,距离赫图阿拉城大约还有八十里。也就是说,后金间谍诱刘綎中伏这个绘声绘色的故事,可能只是宋懋澄听到的传言,后来此事被许多权威史料采用,故成为信史。但从当时的地理位置来看,这则故事至少是要存疑的。
落日旌旗大将坛
东路军应该不是被诱入包围圈,而是在东堡村以北的山地、山谷地带与后金部队发生遭遇,继而展开决战的。据清朝方面的记载,最先与刘綎部交战的是皇太极。皇太极本与兄长代善同行,在与兄长商议后,让兄长留守,自己将兵力分为左右两翼向山地发动攻击,同时率领精兵打前锋。刘綎部与皇太极的右翼军交战后,就地以火器向敌军射击,一时枪炮齐鸣,后金军并未占到便宜。
代善见势不妙,急忙率中路军攻山,左翼军也迅速攻占山的西面,刘綎率部与之血战,胜负未决。这时,埋伏在瓦尔喀什山南深谷中的二贝勒阿敏与达尔汉率部杀出,明军腹背受敌,开始动摇。老将刘綎亦如在播州之役时那样身先士卒,亲自督军与后金殊死作战,但终抵挡不住后金军的猛烈攻势。明军且战且退,在瓦尔喀什原野遭前后夹攻。血战中,刘綎被流矢射中左臂,仍继续作战,未几又伤及右臂,“綎犹鏖战不已。自巳至酉,内外断绝”,其养子刘招孙亦出入死斗,异常勇猛,但这支孤军已深陷重围,希望何在?唯有援军!在杜松、马林两路皆已丧师的情况下,李如柏这支友军成为刘綎唯一的生机。
当刘綎与后金主力拼死肉搏时,李如柏在干什么?他屯兵呼兰达哈,不动如山,未能对刘綎兵团起到一丝策应作用,遑论出师救援。刘綎兵团在荒原的战斗已结束,残阳如血,身经百战的老将刘綎最终战死沙场。《明史纪事本末补遗》中记载了这位悍将的最后时刻,身负重伤的刘綎至死不降,与后金军继续奋战。厮杀中,他的面部中刀,被利刃削去半边面颊,仍在左冲右突,浴血鏖战,直至力竭而亡,刘招孙等将领也与他一同战死。
得知杜松、马林两路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后,杨镐急令尚存的李如柏和刘綎两军回师,可惜刘綎此刻已以身殉国。三月四日晚,李如柏听闻回兵之命,如临大赦,立刻夺路而走。友军有难,李如柏不动如山,撤退反倒异常积极,以至于士兵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万历实录》评价说,若李如柏当时能“偏师策应,杀入重围,刘綎当不至死。或夹击成功,未可知也”。
刘綎之死还不是东路军最后的结局,在富察甸之北尚有康应乾率领的明军与朝鲜军。后金军歼灭刘綎主力后,一路南行,代善令士兵吃过炒面,马饮够水后即刻向明军发动突袭。这支明军多为手执筤筅、竹竿长枪,身穿皮甲的步兵,相比后金,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火器。三月五日,天刚破晓,在富察甸,明军排列起一层层鸟铳与大炮,向攻来的后金军施放,一时枪炮齐鸣,不想竟致浓烟障目,视线不清,后金骑兵利用烟障奋勇冲击,同时发挥弓矢之威力,杀入明军阵地。明军在后金箭射刀劈之下死伤惨重,尸横遍野,最终被全歼,康应乾仅以身免。富察甸的战斗结束后,火器造成的烟雾亦随风飘散。值得一提的是,萨尔浒之战也是世界上冷兵器对战热兵器取得的最后一次大捷。此后,后金逐渐学会在作战时使用缴获来的大量火器。十几年后,后金通过明军降将孔有德等人带来的火器部队,改变了明与后金的军事技术对比。
东路军最后一场收尾战是二贝勒阿敏部对战明军游击乔一琦部。乔一琦的英勇不亚于主将刘綎,然此时大势已去,纵是盖世名将亦无力回天。乔一琦与后金部队血战三天三夜,兵员损失殆尽后,退入朝鲜军兵营,准备调动朝鲜军继续抵抗后金。万万没想到,此时朝鲜军已叛明降金!他们本就不情愿为明朝效力,看到战场惨烈的状况后,私自向后金请求投降,代善与诸弟商议后决定接受朝鲜军投降。现在乔一琦来得正好,朝鲜军可以将其当作给新主子的礼物。乔一琦得知这一消息,不愿做战俘,遂投崖而死。
至此,东路军全军覆灭,萨尔浒大战胜负已定。对大明而言,经此一败,辽东问题成了帝国头上的不散阴霾。此役幸存的辽东经略杨镐和辽东总兵李如柏的结局都很悲惨:不久后,后金继续进犯辽东,开原和铁岭相继失守,杨镐因此下狱,于崇祯二年(年)被处决;李如柏则在萨尔浒战败后被弹劾还京,彷徨度日,终因无法承受非议而自杀。当年李成梁、李如松等人创下的辉煌也随着李如柏之死而被败得一干二净,曾经名重一时的李氏一族从此威信扫地,成为文人墨客们时常嘲讽的对象。
长期以来,一直有人认为四路大军中唯一幸存的李如柏是内奸,他早已私通后金并告知其他三路明军位置。这种说法没有事实根据,但经久不衰。明末著名文人夏允彝在其著作《幸存录》中对李如柏多有批评,还记载了他一位好友对李如柏的评价——“既弱且蠢,与言皆溃,而其父兄之风,无一存者;一见而知其必败也”。很不看好李如柏的夏允彝也认为“后之论者,又往往以通夷罪李,亦属太苛”。事实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但萨尔浒之战与堪称晚明第一悍将刘綎的陨落,标志着曾经强大的大明帝国已经步入他的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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